阴天，细雨连绵。我提着沉重的行李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等着母亲。“啪”地一声，黑色的老锁熟练地锁上门环。十几年来，它都在完成这样一个任务，把一份安全的声音响给清晨安静的弄堂。
    母亲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夺过我手中的行李。霎时，手上如山般的重量消失了。母亲拢了拢掉下的头发，将行李不时地在两只手间换着。母亲个子小，行李重，有时不得不斜着身子踮起脚尖走。我从余光里看到，却什么也没说。前面是条小洼路。我在前面探路，母亲跟在后面。突然身后传来“啊”地一声，我急忙回头，母亲的左脚陷进了水坑里。我赶紧跑过去，说：“要不，行李我拿着吧。”母亲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刚刚脚滑了一下。”我听了，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走过小路，走过街道，来到主街上时一下子喧闹起来。母亲不知何时走在了我的左边，那只沉重的行李依旧压得她左右倾斜。我再一次忍不住说：“妈，我拿着吧。”母亲用力地摇头：“不用，我拿得动。”我愣了一会儿，低着头跟上母亲的脚步。
    一直闷头走的我突然被母亲向前拉了一下，紧接着一辆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想什么呢，也不看路。”母亲有些责怪地说，然后，她将行李换到左手，右手紧紧地牵着我的手过马路。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粗糙，干裂，还有一道明显的行李压过的深深的勒痕。这样的一只手紧紧地拉着我，我的手都感到针样的刺痛了。“妈……”这次还没等我说完，母亲便松开我的手，自顾自地埋怨说：“这雨，弄得身上湿乎乎的。”我终于没能说出口。走了几步便来到车站。母亲送我上车，从窗子把行李递给我。那沉重的重量再一次如山般地压过来。母亲嘱咐着什么，我胡乱地答应着。
    汽车开动，车里的广播也响起。母亲向我喊了句什么，我没听到，只能茫然地点头。车慢慢地向前行驶，母亲的身影在细雨里被拉得渐渐模糊。我一直扭着身子从窗子看着她向我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朦胧在雨里。转过身，装行李的袋子早已被拉得变了形，直直地立在那里。胸口突然间堵得难受，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窗外，雨还在下，氤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