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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的骆驼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9年03月26日 点击数: 字体:

风停了,阿爸牵着骆驼回来了。

骆驼经狂风后,长颈下的毛杂乱得很,阿爸便用他惯用的木梳为骆驼轻轻的一下下顺开,偶尔用粗糙厚实的手摸抚着它的背,眼中满是父亲般的慈爱。

骆驼是五岁大时开始跟着阿爸的,阿爸给它取名为杭珂尔,寓意为铜铃的声音。

阿爸说自己有三个女儿,我,妹妹,还有杭珂尔。很小的时候,我和妹妹总会对杭珂尔存在着一些醋意和嫉妒,总觉得阿爸爱骆驼比爱我们还要多,再后来,他也经常开玩笑说杭珂尔有良心又听话,不像我们,让他不省心。杭珂尔的颈上有一只铃铛,是阿爸亲手做的,上面用蒙语刻着平安幸福。他说,听着这清脆的铜铃声,好似可以洗掉这世上一切的浑浊。草原上的人们相信万物生灵上寄托着好运,草原上的万物有着灵气。

阴历的十月初三按照阿爸的惯例是需要给家中的骆驼到井边冲洗的日子,但临冬时节,草原上的人们都开始打草,每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冬给牲畜的饲料。阿爸联系了几位老乡,说是可以腾出时间帮阿爸这个忙。过晌午,老乡们来家里把骆驼牵到山前的井上了。临走时,阿爸依然不忘用手反复地摸着骆驼。有位老乡笑道:“苏和大哥,你家这大牲畜乖巧得很,你不用担心,洗完了马上给你送回来。”阿爸一边收着缰绳,一边说:“这可不是大牲畜喽,它是我们家的宝贝,也是草原的宝贝。”

夜晚的草原寒风肆意,月亮映照着的夜清楚而明亮。阿爸走出蒙古包,看到山前忽暗忽明的亮光,便欣喜地吩咐额吉去准备奶茶,招待几位老乡。家的周围响起一阵急促的车鸣声,有人喊着阿爸说大牲畜丢了,“它往哪个方向去了?”阿爸紧锁着眉头问道。“我们去井上抽水,谁知道这大牲畜自己脱了绳跑了,苏和大哥您先别着急,回来瞧这地上的脚印,八成是去后山包了!”阿爸连忙跑道屋里,从火炕下拿出一股绳子,步子急匆地向后山赶。老乡从车里探出头说:“大哥,坐车找怎么也比步行快一点啊!”“恐怕这骆驼听见车的声音再受了惊就真的找不回来了。”说罢,阿爸便只身前往寻骆驼的路了。破晓时分,额吉带着我和妹妹塔拉去后山找阿爸,早晨初升的太阳慢慢跳出地平线,远方传来牧人们呼唤牲畜的声音,我们遥遥看见了阿爸,他朝我们疲惫的挥着手,左手边跟着杭珂尔。到家后,额吉为阿爸倒好了奶茶,他坐在炕沿向我们讲起昨晚的事,他说自己到了后山顶后,似乎有预感一般,觉得杭珂尔应该往正北方向去了,他就顺着星星最亮的地方一直走,仿佛走了很久,他听见了驼铃的声音,就叫了一声它的名字,可它却是累了,卧在沙子中迟迟不肯起身。阿爸走近它,就这样一直陪着它,直到天快亮了,骆驼才慢慢站起来。“这生灵真是神物,我想着怕它不跟我,还准备了缰绳,结果,它一直走在我身旁,一步也不肯离远,像你们姐妹俩小时候一样……”

初春的三月,草原上冰雪消释,阿爸趁着这个好时节,随着老乡去接生小羊羔了。春卷着微风,枯草显出了绿意。额吉让我和塔拉去井上取些水来。现在回想起这一年的初春,是我这许多年来最为痛苦的春天,它像一张弓般在我的成长岁月里不断促生着不堪忍受的痛,无限放大着。

到了井上,塔拉瞧见了正在熟睡的杭珂尔,跑过来对我说:“额荷其,我想骑它回家,把我抱上它的小山好不好?”我笑笑说她贪玩,回去要告诉额吉,妹妹撅了噘嘴转身向骆驼跑去,我提起水桶向井边走,回过头嘱咐妹妹不要跑远。她没有理会我,自然是生气了。我想也罢,井边的并好在不多,但也着实不容易打得到水,便想着用抽水机方便些,但阿爸往常是不允许我独自操作的,怕生出什么危险。我用手紧紧将耳朵捂上,抽水机隆隆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我关闭机器,提起水桶向塔拉那边走去,奇怪的是耳朵里依然有隆隆声,而且越来越清楚。桶里的水不断洒出去,恍惚间,我看见前方有一些人围在一起吵得异常,走近后,我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它生出无尽绝望的刺痛。这时,额吉朝人群走来,眼神空洞,浑身颤抖。妹妹是被骆驼活活压死的,后来我在大人们的谈话中听到,那是的杭珂尔到了发情期,遇到了招惹它的人,就要发疯似的往身下压,成年人也没有力气与之对抗,何况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几近三个月的时间,我每晚都会梦到妹妹,梦到她在对我哭,说她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段时间阿爸和额吉没有合眼休息过一晚,额吉怨恨阿爸,说如果不是他养的这个牲口,塔拉就不会死。阿爸只是沉沉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听着。之后的一天傍晚,辗转难眠的我起身去外面透气,夜色中阿爸拿着酒,摸着杭珂尔,嘴里喃喃自语,起初我并没有在乎,想着阿爸在借酒消除心中的痛苦,但渐渐地,我听见阿爸在小声地抽泣,我不由地一惊,仔细听才知道阿爸说他很想念妹妹。至此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心里却无法释怀妹妹离世的事实。

时过境迁,万事俱变,五年的岁月也就这样麻木而痛苦的过去了。只有杭珂尔的铜铃依旧在光的笼罩下显得金亮,偶尔映出平安幸福的字样。额吉把妹妹的照片挂在床边,不让任何人碰。阿爸说额吉的精神支柱随着塔拉走的那天也跟着走掉了,如今的她只是活着,对未来无望而恐惧。

北方的风很大,草场吹得泛起阵阵波浪,我陪阿爸去羊圈附近找杭珂尔,它的右腿受了伤,已经没有力气走路了。阿爸望着它说:“这人的生活就靠着精气神,你阿妈这几年来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我害怕她突然哪一天……”我看着阿爸,风将他的白发吹起,五年的病痛折磨使他的脸色显得青黄,他现在很少骑骆驼上山了,他说骆驼老了,经不起折腾,其实我明白,是阿爸老了。

阿爸是被一场火灾带走的,那天牧民家囤积的干草引了火,阿爸为了救被浓烟包围的小女孩,全身大部分被严重灼伤。临走的那天,他叫我到身边,双眼尽力睁开说:“一定要健康快乐的活着,替我照顾好你阿妈。阿爸去找妹妹了,照顾好自己。”

阿爸走了,杭珂尔不吃不喝,颈上的铜铃变得黯淡无光,草原一瞬间失去了生气。

夕阳沉寂,天边映出赤红的火烧云。杭珂尔慢慢向远方走去,通铃声忽而高忽而低,风儿吹过它,把它走过的痕迹一并带走。杭珂尔去腾格里找阿爸了。月亮的影子若隐若现,铜铃声远了,它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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